第八章

一

朱彪派去郑地营子寻找郑大力下落的三个士兵，两天后空手而归，报告说并未找到郑大力，郑大力爹妈说没见过他，他相好的也在屯子里，一切如常。这与之前唐越派去的人带回的消息一致，吴德厚得知此事后，虽然没有消除对唐越的怀疑，但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唐越派郑大力给义勇军送信，或许郑大力只是个逃兵，这件事只能作为一个悬案先放一放，唐越也只好释放了。朱彪大失所望，但是他依然不甘心，依然要找到唐越是**的证据。

钟文楷带回来的消息是，义勇军九支队抓住郑大力后，对他进行了审讯，得知了伪军警备一团围攻自己的消息，于是及时从五站撤离。撤离后，他们释放了郑大力。

唐越想，那么郑大力去了哪里？应该是回了郑地营子，找他的相好去了，如果是这样，刘老歪就应该找到了郑大力，如自己判断的那样，刘老歪告诉郑大力团长要枪毙他，让他赶紧逃命。那么郑大力会不会把自己让他到五站集合的事讲给刘老歪呢？这是一个关键点。

想到此，唐越觉得自己必须有所动作，不然还是有麻烦。晚上，他把刘老歪和王小满喊出去喝酒，一边喝酒闲聊一边观察着刘老歪的表情。

突然，唐越问道：“刘班长，郑大力的枪呢？”

“还在我手里。”刘老歪不经意地回答。

“你怎么不上交呢？”

“那个。。。。。。”刘老歪一时无言以对，眼珠子转了两圈，说道：“我忘了。”

唐越知道刘老歪在说谎，他想起了自己和郑大力的一段对话。“你要是敢逃跑，我烧了你家房子”，“排长，我怎么会逃跑呢？当国兵多好啊，吃粮拿饷，仗还不用卖命打”。唐越心里有了一种感觉，朦朦胧胧，又有些确定——这么多天刘老歪不把枪交上来，必定有原因，绝不是什么忘了，而且这个原因必定与郑大力有关。

“郑大力是怎么打算的呀？”唐越装作漫不经心地问。

刘老歪神色一变，翻着眼珠子不说话。

王小满则脱口说出：“他。。。。。。”

刘老歪看了王小满一眼，王小满赶紧闭了嘴。

这二人的表现让唐越心里有底了，他们肯定是见到郑大力了。

唐越说道：“我让你们俩去找郑大力，因为我知道你们和郑大力好，不想让他死，其实我也不想让他死，说到家是我手底下的兄弟，所以我派你们俩去，为啥？”

“告诉大力快跑。”王小满到底还是不如刘老歪有城府，抢了句话。

“没错。”说完，唐越盯着刘老歪，眼睛一眨不眨。

刘老歪被盯得心虚，额头上冒出汗来。王小满抢话等于不打自招，让自己变得被动了。

“你们跟我隔着心哪。”唐越说。

刘老歪终于绷不住了。“排长，我说实话吧，大力让我俩带回来了，他藏在我一个亲戚家。他，他还想回部队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唐越轻描淡写地说：“他还想吃这份粮饷呢。”

“对，对。”王小满连忙说。

唐越这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，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，可以消除吴德厚对自己的怀疑，也可以把郑大力、刘老歪跟自己绑在一起，这样他们就不敢乱说乱咬了。

唐越对刘老歪说；“你们找两个人，要可靠，最好是三叔二大爷，让他们把大力送回来，就这么说。”唐越附在刘老歪耳边叮嘱了几句。

“团长要是不依不饶呢？”刘老歪问。

“团长那里交给我。”唐越自信地说。

第二天，两个农民打扮的人赶着驴车，把郑大力送到了警备一团。

郑大力一副病容，说行军路上自己突然非常难受，想去路边解个手，结果就晕倒了。第二天早晨被村民发现，背回家去养了两天，自己着急归队，这就让老乡给送回来了。

唐越当着全排士兵的面感谢了老乡，还送了他们两瓶小烧，然后打发他们走了。随后请来了连长，给郑大力搞了个列队欢迎仪式，表扬郑大力带病归队，还请连长训了话。

事情传到吴德厚耳朵里，气得他一通骂娘，让勤务兵把唐越喊来。唐越很快来了，说正想向团座报告此事，现在连长安排郑大力养病，不然就带郑大力来见团座了。

这件事搞得吴德厚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，想发火又无从发火，自己手下连长的面子他还是得给，只好骂了唐越几句，说他带兵不利，士兵丢了这么多天才整明白是怎么回事，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撤唐越的职。

这件事情，终于不了了之。朱彪冷眼旁观，根本不信这是真的，心里发狠：唐越，等着瞧！

二

1934年春天，吴德厚回了一趟老家吴大架子屯，他身着笔挺的军服，骑着高头大马，胸前的勋章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。他带着一个排的卫兵，威风凛凛，可这些士兵个个透着一股懒散劲儿，那是长期为非作歹养成的习性。

吴德厚浩浩荡荡地回家是为了什么？原来是给老妈做寿。一到家门口，鞭炮声顿时炸响，硝烟弥漫中，吴德厚翻身下马，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得意。乡绅财主们早就在门口候着，一个个满脸堆笑，那笑容里却藏着几分无奈与谄媚。三老四少们也都纷纷围上来，嘴里说着各种恭维的话。

吴家院子里摆满了桌椅，山珍海味流水般端上桌。老妈坐在主位上，吴德厚坐在她身旁，一脸的喜气。吴德厚端起酒杯，站起身来，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，清了清嗓子说道：“各位父老乡亲，我吴德厚能有今天，全靠各位平日关照。我老妈今日寿辰，大家吃好喝好！”说完，一仰头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。

席间，吴德厚口若悬河，讲起自己的“丰功伟绩”，如何带兵打胜仗，如何受到上头的赏识，那话语里满是吹嘘与炫耀。还夸下海口：“在这一带，谁要是敢欺负咱屯子的人，就是跟我过不去！以后我罩着各位。”乡绅财主们一边附和着，一边心中暗自鄙夷。三老四少们则只能赔着笑脸，听着他那不知真假的故事。

吴德厚刚刚吹了牛，转头就被打了脸。回城途中，烈日高悬，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。吴德厚骑在马上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，身旁的士兵们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。突然，一阵密集的枪声打破了这份宁静，犹如晴天霹雳，一队义勇军如同神兵天降，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迅猛杀出。

义勇军们手中的枪喷吐着火舌，子弹如雨点般朝着吴德厚一行人倾泻而来。刹那间，硝烟弥漫开来，刺鼻的火药味充斥着每一方空气。吴德厚惊恐万分，酒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。他瞪大了眼睛，嘴里大喊着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快反击，快反击啊！”可他的士兵们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，哪里还听得进他的命令。他所带的那一个排的伪军，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，他们满眼惊恐，慌乱地寻找躲避之处，却发现四面八方都被火力封锁。

在这猛烈的枪林弹雨中，伪军们纷纷倒下，发出阵阵惨叫。有的刚转身想跑，就被击中后背，一头栽倒在地；有的试图举枪还击，可还没来得及瞄准，就被义勇军的子弹夺去了性命。战场一片混乱，马匹受惊嘶鸣，四处逃窜，将倒地的伪军又践踏一番。

幸亏附近的日本鬼子一个中队及时赶到，义勇军才撤出了战斗。

可令人诧异的是，吴德厚却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。伪军警备一团接到报告后，焦急万分，迅速派出一个连前往吴大架子屯附近寻找吴德厚，唐越带着自己的三排也参与了此次搜寻。

他们在茂密的草丛中艰难前行，小心翼翼地拨开每一丛草，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人的角落。虽然天气并不很热，可是疏于训练的伪军士兵早已被汗水湿透了衣衫，但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。

唐越一边走，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，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。终于，在一个水塘旁边，唐越发现了受重伤的吴德厚。他蜷缩在草丛中，脸色苍白，身上的军服早已被血染红。

看着这个狗汉奸，唐越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，他心中想到：“你这个卖国求荣的家伙，今天就是你的死期！”他高高举起驳壳枪，枪把对准了吴德厚的额头正要砸下去，突然身后传来几个伪军士兵焦急的喊声：“唐排长，你在哪？唐排长，你在哪？”

唐越心中暗叹一声，“好吧，就再留你几天狗命！”随后，他无奈地收起枪，背起吴德厚，转头朝草丛外面喊道：“我在这，我找到吴团长了！”

几个伪军士兵闻声匆匆跑来，七手八脚地将吴德厚接过来……

吴德厚回到卜奎城养好了伤，对唐越感激不已，他拉着唐越的手，动情地说：“唐老弟，这次多亏了你，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。”

几天后，吴德厚把唐越叫到团部，对他说：“从今天起，你就是中尉参谋了，这是我对你的报答。”

唐越嘴上说着多谢团座栽培，在下以后定当为团座效犬马之劳，心中则暗想，先收下这份奖赏，或许你这个大汉奸对我还有用。